林雀被鹿鳴看得發毛。

她別開臉, 同他錯開視線, 將目光改放在地板上。

心裏打著鼓，磨磨蹭蹭挪到座位坐下。

鹿鳴輕聲喚她：“林林。”

“嗯？”林雀身體瞬間變得堅硬，沒去看他。

鹿鳴說：“昨晚題沒講完, 需要繼續嗎？”

林雀松了口氣。

她將練習本從書包拿出來翻開, 放到鹿鳴桌子上：“早晨在家我做了一遍，你看看我做得對不對。”

鹿鳴垂眸掃了眼：“可以。”

說完, 他靠回墻上, 低頭擺弄手機。

竟然沒有調侃她, 林雀深感意外, 疑惑地瞄他幾眼。

鹿鳴睇了個眼神過來, 挑眉：“有事？”

林雀想, 或許他是真沒聽到她和宋穎的談話。

她當然不會傻到把昨晚的事說出來。

她捧起英語課本：“有個語法沒弄明白, 教教我好不好？”

鹿鳴沒有拒絕。

蘇棟打著哈哈進了教室，難得早來一回, 他卻沒多少興趣上早讀課。

他百無聊賴地往鹿鳴桌子上湊了湊：“講完了嗎？完了趁老師沒來，趕緊開一局啊。”

恰好鹿鳴已經講完，林雀給他倆騰時間出來：“我明白啦, 謝謝，你們玩兒吧。”

蘇棟頓時來了精神：“來不來？”

鹿鳴回：“來。”

倆人很快進入游戲開打。

林雀趁鹿鳴垂眸打游戲，往他臉上瞧了好幾回。

大多數男生打游戲時都很專註，但鹿鳴不是。

蘇棟等人打起游戲時, 會隨著游戲進度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, 宛若個精神病人一樣情緒無常。

鹿鳴要淡定上許多, 始終一個平靜的表情打完全程。

林雀收回視線，有絲絲涼意從體內湧現。

以前她當他很會把控情緒，現在才明白，他是真的冷漠。

林雀意識到：認識鹿鳴以來，他一直都處於旁觀者的姿態，冷眼看著他人在各種事物中沈浮。

他參與享受，卻不沈迷。

不算是缺點，但林雀卻有些不太舒服。

和鹿鳴相處，不能花費太多感情，因為不可能得到同等的回饋，投入感情越多，越不平衡，很容易受傷。

林雀咬了咬筆帽，沒再糾結昨晚的事。

或許鹿鳴已經忘記。

就算他聽到也沒多少關系，這麽點小事，他也不會放心裏。

兩節課過去。

鹿鳴只字未提。

林雀徹底松了口氣，她拿起水杯，大口大口喝著往嘴裏送水。

鹿鳴忽然擡眸看她：“林林。”

林雀喝水動作未停，眼珠轉了轉，側向他的方向。

他一本正經地說：“親一下可以，喊爸爸不行。”

林雀怔楞了兩秒，才明白他是在說昨晚的事兒。

他的調侃來得太猝不及防，林雀一口氣兒沒上來，被嗆到了：“噗——”

鹿鳴好心遞了紙巾給她，一雙眼睛緊緊地放在她臉上，眸色深深。

林雀接過紙巾往嘴上擦了擦，強裝鎮定：“你說什麽？我聽不懂。”

鹿鳴悶聲輕笑：“噢？是麽？”

林雀假裝上廁所，在他不懷好意的目光裏遛了。

上課鈴開始泠泠作響響，林雀才卡著點兒回到教室。

鹿鳴斜眼撇了她一眼，沒繼續逗她。

語文課。

一班這次平均分比上次高了許多，劉玉濤高興，在講臺上對一班大誇特誇。

話末，他忽然提到了林林：“這次咱們班平均成績不錯，尤其是林林，剛來咱班一個月，總分比在承德提高了六十多分，來，大家鼓鼓掌，恭喜下林林。”

“……”林雀猛然被點名，有短暫驚愕，很快她就擺出笑臉，對著四周同學點點頭：“謝謝，謝謝。”

劉玉濤笑瞇瞇地，話鋒卻陡然一變：“不過，你能給老師解釋下，為什麽只有語文沒漲，還掉了兩分嗎？你得對老師一視同仁，怎麽能單單就歧視我一個人呢？”

沒等林雀作反應，他繼續說：“下節體育課我跟王老師打聲招呼，你就別上了，在教室給我學語文。”

林雀：“……”

語文課下面就是體育課。

下了語文課，同學魚貫而出往操場上準備體育課去了。

宋穎沒走，在教室陪了會兒林雀。

等人都走光了，快到上課的點兒了她才起身。

走之前看了看林雀的黑眼圈，有些不放心：“今天你好像很沒精神，是昨晚沒睡好嗎？”

“嗯。”林雀趴在桌上有些蔫兒。

當然沒睡好。

——剛說了想親鹿鳴，就被鹿鳴聽到。

擱誰誰都睡不好吧。

她失眠一整夜！

宋穎擔憂地望著她，忽然，想到了什麽，她面上一喜，壞笑著問她：“不會是夢到鹿鳴了吧？夢裏你和他做了什麽啊讓你這麽疲憊。”

“別鬧。”林雀擡手輕輕打了下宋穎的手背。

宋穎走到窗戶旁，將窗簾拉上：“好啦好啦，反正你也不用上體育課，趁機睡會兒吧。”

窗簾阻擋了光線，室內很快暗下來，林雀一晚上沒睡好，這會兒有了適合睡覺的環境，她眼皮發沈，想要昏昏欲睡：“好。”

宋穎在林雀腦袋上揉了一把：“祝你有個好夢，在夢裏能一親鹿鳴的芳澤。”

林雀哭笑不得：“芳澤是這麽用的嗎！”

——那不是形容女人的嗎？

宋穎哈哈笑了兩聲：“嘻嘻，意思到了就行。”

林雀很困，不想繼續跟她皮：“快去上課啦！”

宋穎看她是真困，沒有繼續同她鬧：“好啦好啦，我走啦。”

走之前，她將教室門輕輕帶上。

林雀很快入睡。

睡得沈，卻不踏實。

教室不比家裏舒適，她是枕著手臂睡得，睡久了脖子不舒服。

再加上教室外偶爾有學生的喧囂聲傳來，她睡得不香。

許是入睡前宋穎沒少在她身邊念叨鹿鳴的關系，林雀夢到了鹿鳴。

在夢裏，鹿鳴來了教室。

他站在走廊外透過窗戶看她，片刻後，他推開教室門，從後門走進來，經她身後饒過，在座位旁坐下。

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瞧，林雀臉頰被他眼神掃蕩過的地方，升騰起不正常的溫度，有些發燙。

鹿鳴早就知道，她的感官和直覺皆格外敏感。

眼瞅著她臉上逐漸染上一抹紅暈，他輕笑，聲音低而沈，不似平常的銳利，卻依舊可以直擊人心。

似夢境，又像是伸出現實，林雀迷惘中從渾渾噩噩的夢裏抽離開來，有清醒的意思。

眼前的光線暗了暗——鹿鳴正緩緩她靠近，遮住了部分光線。

林雀覺察到他的靠近，手指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下。

因著是夢，夢總是離奇而變化莫測，在夢裏，所有的反常或放縱都能得到開脫的理由。

想了想，她沒拒絕，繼續閉目睡著。

任由左側的人向她貼來。

陽光經過厚重的藍色窗簾濾過，呈現出黯淡暖黃的顏色，洋洋灑灑揮舞在他們身上，像是添了層覆古濾鏡，一時間暧昧叢生。

鹿鳴平穩湊近林雀，能感受到她溫熱呼吸時，他闔上了眼皮。

下一刻，他的唇已然落在了她嘴唇上，輕輕一吻，如蜓蜓點水……

林雀莫名產生了笑意，仗著是夢，羞恥感已經沒那麽重要，她任性地隨著感覺走。

唇角勾起，微微一笑。

笑容從嘴角漾起，微笑弧度不斷擴大，而後猛得頓住！

不對。

這夢太過真實，她甚至都能感到嘴上多了一抹柔軟、略低於她體溫的觸感。

她猛然睜開眼。

鹿鳴精致的眉眼出現在她眼前。

他微閉著雙眼，那雙冷漠迫人的眼睛此刻被遮住，淡化了他的銳氣，餘下少年的意氣風發和美好。

入眼，一片風光無限。

林雀一時間被驚艷，呆楞楞望著他，一動不動。

怔楞間，他睫毛動了動，緊接著，眼皮緩緩擡起，露出了漂亮的眼睛。

剎那間，四目相對。

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。

林雀能從他眼裏清楚地看到她的影像。

他緩緩擡起手，遮住了她的雙眼。

黑壓壓的一片，她看不見其他，順從地閉上了眼睛。

而後，唇上原本若有若無的點碰變成了更親密地接觸。

——他加深了這個吻。

蟬鳴啼，暖風至，有書香迎面。

一切都那麽真實。

——唯獨唇上的吻是那麽虛幻。

林雀已放棄思考是夢亦或是現實。

既然已經選擇了放縱，在後果到來之前，只需要享受。

她輕輕一嗅，鼻息處有瑩瑩薄荷香纏繞，那是鹿鳴身上的味道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唇上一松，鹿鳴一點點離開。

遮掩在她雙眼上的手也緩慢擡起。

她感受到他站了起來，身後有微弱涼風卷過——他繞了出去。

他安靜地來，又安靜地離開。

只有年久未修的教室門，發出陳舊的晃動摩擦聲：“吱呀、吱呀——”

提醒著有人離去。

“吱呀”聲由快到慢，由大到小，慢慢消失不見。

待門聲徹底消失，林雀倏地睜開了眼。

她眼神放空，盯著鹿鳴空蕩蕩的桌面出神。

手下意識放在嘴唇上，輕輕摩挲。

她以為是夢，可是她唇上分明還留有暧昧與纏綿……

陌生卻又美妙……

——

宋穎不放心林雀自己在教室，到了自由活動時間，她立即跑了回來。

林雀已經醒了，正側頭看著鹿鳴的桌面發呆。

她走到林雀身邊，手搭在她肩膀上，關切道：“睡得怎麽樣？”

林雀覆雜地看她一眼，眼裏有許多情緒。

宋穎一時沒能看懂：“林林？你怎麽了，是不是舒服嗎？怎麽臉那麽紅？”

林雀說：“都怪你！”

“？？？”宋穎滿頭霧水：“我怎麽啦？！”

林雀氣鼓鼓地沒有理她。

要不是宋穎總在她耳邊念叨什麽一親芳澤，她怎麽會做那種沒羞沒臊的夢？！

頓了頓，她小幅度擰了下眉。

真的是夢嗎？

“穎穎，鹿鳴他……有和你們一起上體育課嗎？”她問，底氣不足，帶著些許怯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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